第17章-《烈火浇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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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里剑外的两位都愣了,从理论上说,本命剑不可能割伤自己——要不然宣玑每天把剑往后脊插,早就高位截瘫了。

    盛灵渊实在没想到,这个铁“鸡”跑了两步,居然还腾空而起了,他一时失神,剑刃碰到人皮肉的瞬间,对鲜血的渴望盖过了理智。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人手上皮薄血管多,重剑一下嵌进了宣玑手心,血流如注,血槽眨眼灌满了,旁边罗翠翠听见动静探头一看,“妈呀”一嗓子,吓得发了芽,惊慌失措的绿萝茎绕颈,他绿油油地叫道:“血!我的妈!好多血!快停车……不是,那个……快救命!”

    老罗把飞机喊得直颠簸,嘴里喊得有多热闹,人缩得有多快,生怕沾上血被人碰瓷似的。

    旁边平倩如慌得一跃而起,忘了解安全带,又被拽了回去,兜里巧克力和鱼皮豆滚得满地都是。只有杨潮还算镇定,放下书就要过来帮忙,然而刚走两步,这位喷嚏大魔怪就抽着鼻子仰面朝天,预备喷发。宣玑生怕伤口沾一堆鼻涕,连忙隔空谢绝了他的好意。

    重剑刃像长在了他手心里,贪婪地吮吸着他的血气。

    盛灵渊很有点“既来之,则安之”的脾气,既然割都割破了,索性将血吸了个痛快。他仿佛已经饥寒交迫许久,喝到了一碗滚烫的肉汤,哪怕嘴里给热汤烫掉一层皮,也舍不得撒嘴。越来越多的鲜血涌入剑身,他的神智瞬间清明了许多,视野倏地开阔,一瞬间,他甚至可以透过重剑,将整架小飞机舱内所有人与物都尽收眼底。

    在飞机“隆隆”的噪音里,宣玑耳边幻听似的浮起一声喟叹:“好鲜……”

    宣玑胳膊上的青筋暴跳,顾不上飞机上应该禁明火,另一只手蘸着血,飞快地在剑身上画了个复杂的符文,重剑随他心意烧了起来,“呛啷”一声从他手心脱落,那耳边的声音轻轻地闷哼一声,但像浑不在意这点攻击,哼完又低低地笑了起来。

    宣玑在火警响起来之前伸手一拢,将剑身上的火苗收回掌心,火光掠过,他在剑身反光处看见了一双温柔多情的眼睛,被火熏得发红,却仍是笑盈盈的,里头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温柔。

    平倩如终于摆脱了安全带,一阵风似地跑了过来。宣玑怕她碰到这把危险的剑,一脚踩住掉在地上的重剑,将它往座椅底下一摥,盛灵渊刚得了实惠,不在乎荣辱,随便他踩。

    “主任,没事吧主任?割哪了?”平倩如被一地的血吓了一跳,带着哭腔问,“大动脉吗?”

    宣玑无力道:“闺女,盼我点好行吗?”

    “等等,我们有急救箱,我这就给你找去,你你你再坚持一会啊。”平倩如慌手慌脚地跑了两步,又回头叫,“坚持一会!”

    “哎,”宣玑无奈地冲她一点头,“慢点,别摔了。”

    本命剑毕竟是本命剑,重剑一脱离手掌,他的伤口就开始自主愈合了,几句话的工夫,被割断的手筋已经开始自己修复,宣玑托着自己的伤手,目光落到座椅下露出一角的剑柄上,神色莫测。

    他沉默片刻,随后借着飞机的噪音,压低声音说:“你有点忘恩负义吧……这位‘陛下’?”

    宣玑开始怀疑自己的本命剑,是午休前从刀一给的那堆典籍里,翻到了“人魔”的相关记载——是从那本残破的《东川巫人书》里翻到的。上面说,人魔是“大能堕落,引天地魔气入肉身所成,即使肉身毁灭,若其执念再起,仍有重聚魔气、再临人世之患。人魔之名不可言、不可心念,不可惊扰”。

    简单说,别管一开始是什么,一旦从“人”到“人魔”,就变成了另一种的存在。原本的躯壳就好比一个装水的瓶子,瓶子碎了,水固然会洒,但在某些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洒了的液体仍有机会聚合在一起。

    理论上,人魔可以附在其他有灵性的东西上。

    宣玑不知道他的剑算不算“有灵性”,虽然它以前不声不响,从没表现出过能成精的潜质,但宣玑总觉得它不是死物。打从他有记忆开始,这把剑就一直陪着他,它好像能捕捉到他每一个细微的心念,甚至是那些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

    而人与剑之间这种玄妙的、密不可分的联系,在剑身被溅上魔血以后,突然消失了。

    剑身越来越冷,中午宣玑被肖征的电话惊醒的瞬间,有种强烈的感觉——好像那剑里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真正让他确准这把剑有问题,其实是那只镜花水月蝶。他靠近那只蝴蝶的时候,蝴蝶翅膀上的一对笑脸变了,一边变成了惊惧脸,一边变成了哭脸——惊惧好理解,他们都说他属火,火最辟邪,是这些东西的天然克星,蝴蝶看见他,大概就相当于看见一座大型火葬场。

    可那委屈的小哭脸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这只蝴蝶除了格外长寿能生之外,没有额外进化出“蝶格分裂”的本事,那就只能是它当时感觉到了另一个人……或者说,另一个什么东西的存在。

    宣玑生于烈火,他的本命剑按理也该是诸邪退避的,不该有什么邪物能附在这上面。可如果是那个魔头……倒也不是不可能发生这种离奇的事,毕竟,连戒指都护着他。

    那魔头不顾阴沉祭反噬,杀毕春生的时候说了句话,当时只有离得最近的宣玑听见了。那话里有两个字眼让他很在意,一个是“朕”,一个是“尔等”。

    “等”似乎在暗示毕春生身后还有人,而“朕”这个自称,则透露了更多的信息。

    在大混战前——确切说,是第一次“平渊之战”以前,“朕”就是“我”的意思,理论上谁都可以用。后来平帝野心膨胀,开始征战赤渊,把这个字变成皇家专用。脱口这么说的人,要么生于平帝之前年代的人,要么是之后某一任的帝王,或者一些模仿中原人制度的少数民族首领【注】。而那魔头在赤渊医院的时候脱口说过“清平司”,清平司是齐平帝以前都是没有的,那是平帝之子、大齐武帝盛潇的原创机构,因此,魔头大概率是第二种情况。

    宣玑决定含糊其辞,先随便诈一下试试。

    不料他话音刚落,就听见耳边那沙哑的声音低低地笑起来:“那你打算让我怎么报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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