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烈火浇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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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阳市是俞州岛省会,亚热带地区,永安已经入冬了,这里却还是明媚的盛夏。

    俞阳新区的一家咖啡快餐店,这两天成了新晋网红,周末一大早,游手好闲的小青年们就在外面排起“早午餐”的队,老板乐呵呵地在门口充当人工排号机,眼角瞄着他们的“镇店之宝”——前两天,店里来了个长发男人,隔着玻璃窗,盯着店里一个胖鸟追蝴蝶的小摆件看了半天,老板无意中抬头对上对方的目光,一时间,竟在那双眼面前忘了呼吸,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小跑出去,问客人要不要进来坐坐。

    男人一开口就坦诚自己没带钱,也没手机,但是需要在俞阳逗留一阵子,问能不能借住,他可以在店里帮忙。

    他说这话的时候丝毫不局促,好像没钱吃饭这事挺好玩,一点也不丢人。

    一般这种不是骗子就是精神病,但老板观察,这位说话一口标准播音腔,外形又太出众,一头长发尤其扎眼,排除了自认为不可能的答案,他得出了结论——自己遇上“拍真人秀”的了!

    免费广告,万一火了,全国人民都看见了,哪找这种好事去?

    于是老板欣然同意,他答应得太快,倒把来投宿的那位弄得挺意外,没想到此地民风淳朴至此。

    这人来了一个礼拜,老板也没找到他拍摄团队在哪,倒有点莫名其妙了,不过没后悔,因为这位客人真没帮倒忙——第一天早晨,店还没开张,客人在他家发现了一个尘土两寸厚的陶埙,拿下来清理了一下,然后坐在门口试了个音,吹了首小曲,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他随身带了什么诱食剂,街边、房顶很快落满了鸟,听他吹埙。

    这些小听众比电影院里的人还有素质,按先来后到整齐地排好队,谁也不“叽喳”乱叫。听得投入了还跟着摇头晃脑,引来了无数手机镜头。当天小店的营业额就翻了一番,晚上,“俞阳吹埙小哥”在网上走红,一毛钱没花,咖啡店跻身于网红打卡点行列,把老板乐得牙花子乱窜。

    过了两天,神秘客不吹埙了,又不知道从哪找来一把小刻刀,给来店里点单的客人刻小动物,时不常还跟小青年们开几句一点也不好笑的玩笑,诸如——

    “小哥哥我想要只拉布拉多。”

    “‘拉布拉多’是什么奇兽?”

    这种让别人听完,觉得“怕不是个傻子”的话。

    但这男人有一双格外深情的眼睛,当他用那双眼睛看着别人的时候,对方会觉得他不管尬聊出什么屁话,都是因为喜欢自己,笨拙地想和自己多说几句,早就五迷三道地不在乎谈话内容了。

    老板机灵得很,一看傻子们这么好骗,转脸就在门口竖了块“消费满二百,朋友圈集齐三十个赞,免费送手工木雕,题材任点”的广告牌,一时间,排队的更多了。

    “小哥哥,人像你也会雕吗?看这里……看镜头,笑一下。天哪,照你都不用修图——能雕个我吗?”

    神秘客人好脾气地朝她的镜头笑了一下,温和地拒绝了:“人像有灵,最好不要随便拿来玩,还想要别的吗?”

    “想不出来了,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少女专心致志地对着他的脸和手找角度拍“文艺大片”,随口说,“要不你随便刻一个吧,好看就行。”

    神秘客人就自行发挥,他下刀飞快,几乎不带犹豫,没一会功夫,一只仿佛振翅欲飞的木雕蝴蝶就成了型——客人不点,他一般就会雕蝴蝶。刻别的东西时,往往要停下来想一想,只有蝴蝶,他像是千锤百炼过,随手就是一只,样子跟店里摆件上的小蝴蝶有点像。

    有人受此启发,问他能不能也刻一只追蝴蝶的鸟,胖乎乎的看着挺喜庆,他却又不肯了,也不解释,只笑眯眯地推说不会刻鸟。

    于是老板在广告牌上“题材任点”后面加了个注释:人与鸟除外。

    门口的队越排越长,一辆外省号牌的越野车被堵了半天,眼看过不去,司机摇下车窗看了一眼,对副驾驶上的男人说:“堵死了,年先生,要么咱绕路吧。”

    就在这时,那坐在店门口专心致志雕木头的男人抬起头,目光透过人群,似笑非笑地朝这辆车看过来。

    年先生——燕秋山本来在闭目养神,刹那间后脖颈上突然蹿起一层针扎似的凉意,他猛地睁开眼,刀锋似的目光朝窗外扫去。

    四下浸在俞阳城灿烂的夕阳里,到处都是喧嚣吵闹的青少年,这帮拥堵在网红店门口的男孩女孩们全都奔着一个方向时髦,也不知道是不是中学校服没穿够,小青年们毕业好多年,又自发地买齐了长得差不多的“潮牌”“潮鞋”和“潮首饰”,恨不能连发型也统一一致,乍一看,人头攒动,浑似一个英雄母亲生的。

    “怎么了?”后座有人问。

    这是辆五座的越野车,司机跟燕秋山坐前面,后座挤着三位,两男一“女”。

    女的正是玉婆婆身边那个木偶侍女,青天白日里,她脸上的连接线更明显了,只好戴上厚厚的面纱,把能挡的地方都挡住了。她一左一右是两个男人,左边是个中年人,瞎子,睁开的双眼中布满浑浊的白翳。右边那位满脸烫伤的红疤,隆起的皮好似炙架上三成熟的烤肉片。

    这三位的形象都不能细看,司机听见问话,不小心往后瞄了一眼,鸡皮疙瘩在身上跳起了街舞,直想把后视镜糊上。

    “没什么,”燕秋山把掀到额头的墨镜放了下来,“还有多远?”

    “就前面,”司机连忙说,“都安排好了,这两天只接待咱们,没有其他客人,老板是我们自家人,嘴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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