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烈火浇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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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怪他说,只有朱雀骨封松动,他才能被阴沉祭文惊醒。

    这算什么?自己给自己挖个坟墓,然后躺进去吗?

    你到底是魔头还是圣母?你到底是应劫而来,还是专门普度众生的?

    恍惚间,宣玑觉得自己竟像听见了识海里天魔剑灵的暴怒的声音,仿佛那剑灵的灵魂还活着,就寄生在他身体里,不止是一段褪色的记忆。

    宣玑感觉自己的脊背都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连忙深吸了一口气,捏紧了插在兜里的手指,一枚硬币化在他掌心,变形成了一根细针,在他指尖扎了一下。

    宣玑借着疼提醒自己是谁,强行挣脱天魔剑灵的情绪,挑重点问:“那您现在是什么状态?”

    “还好,”盛灵渊手指蜷伸,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承蒙你族以身温养,躯体五感恢复了些,再加上现在赤渊封印松动,撑个一年半载不成问题,一年半载之内,这事要解决不了,就不是我的问题,是赤渊要出问题了。”

    宣玑离着半米,跟着他往俞阳分局走,好一会儿没吭声,直到远远能看见俞阳分局的小楼时,他才忍不住开口:“您既然斗败了所有的政敌,从那以后不就自由了吗?为什么那么急着……封印自己?”

    “朕复国,百姓归乡安家,许北原五十年太平,设清平司容众生,平生诸诺已践。杀丹离,鸩陈氏,将微煜剐了一百零八片,昔日当面跳梁者,皆诛其九族,宁王留下的麻烦遗孤也给他养大了,恩怨情仇皆了。还有什么事?”

    平生诸诺已践,恩怨情仇皆了……

    宣玑一震,这两句话好像化作了排山倒海似的悲意,撞在他胸口上,险些给他砸断了气。

    盛灵渊莫名其妙地看了呆呆的小妖一眼:“你没事老琢磨我干什么,朱雀骨封只剩你一个,要是不想粉身碎骨,以后还是行行好,把心思多放在修行上吧。”

    陛下一提这事就来气,如果朱雀骨封是死物,那不结实赖他自己,现在出来收拾残局也是活该,再烦也不该有怨言。

    可骨封既然生了灵、活了,这本来是好事。毕竟活的灵物能修炼,能自我壮大、自我修复,按理说,应该远比死气沉沉的骨封更稳。结果这帮没出息的鸟玩意儿,一个个翅膀长得挺大,就知道贪恋红尘,在人间滚得乐不思蜀的,一点风吹草动也经不住,人均一两百年就给他撂爪殉职,都快把他好不容易从朱雀冢里搜集来的三十六根鸟骨败干净了!

    “鲛人语、炼器盗墓之类,皆属旁门左道,对你来说没什么用,别再耽误精力。”盛灵渊忍不住带了点教训的语气,“你族传承……你族传承……算了,你那些前辈同族都不争气,传承不了什么有用的东西。不必听他们的,从今往后,我每日传你一套功法,有不懂来问。”

    宣玑胸口正翻搅着来自天魔剑灵的激烈情绪,只能靠扎手指保持清醒,苦笑道:“那您能把这传承拿走吗?我以后逢年过节给您上三炷香,早晚磕头都行。”

    盛灵渊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是神识根基不稳,才会被外来传承裹挟,大混战那会儿随便来个小崽子都比你强,空有一身力气。以后就不要睡了,梦里灵台也容易失守,夜里多用用功,你又不是非睡不可的凡人。”

    宣玑:“……”

    他此时肉体上虽然完整,精神已经劈了叉,一半被天魔剑灵带着悲恨相续,看见盛灵渊就心疼;另一半只想锤爆老魔头的脑壳……就这么跨着“一字马”来到了俞阳分局。

    俞阳分局拘留所在地下,不知道杜处什么审美情趣,可能是为了防晒。到处都阴森森的,像个地牢。

    这会儿王泽在盯审讯,杜处在盯王泽——杜处一手操持了海上捞尸工作,还得上下联系、安顿伤员,已经连轴转了一天一宿,但一点也看不出疲惫,她此时妆容整齐,神采奕奕地跟在偶像身后,之前还钻进卫生间,拿外卖饭盒里拆出来的加热袋裹上警棍,给自己卷了个时髦造型(注),随时准备着跟偶像合影。

    审银翳的过程挺不顺利,因为这老瞎子也是个精神系,异控局的审讯员们轮番上阵,跟他耗了一天一宿,也没打碎他的精神屏障。

    “十三年老通缉犯,这档案上的包浆都比别人厚半寸……”王泽嘴里吊儿郎当地叼着根烟,拎着银翳的档案夹朝宣玑晃,结果一眼看见跟进来的盛灵渊,立刻闪电一般收拾了自由散漫的站姿,还顺手把烟掐了,近乎正式地打了个招呼,“来啦?”

    盛灵渊可以伪装成人,短暂地混进人群,但他身上根深蒂固的东西是藏不住的,老资历如王泽罗翠翠……别管资历划不划水,见得多了,会本能地知道留心他,特殊感应者如谷月汐杨潮,也会尽可能地避免与盛灵渊独处。

    和他那帮恨不能拿身家性命替燕总报恩的傻小弟们不同,宣玑怀疑王泽从一开始就没信过“剑灵”的说法。

    爱信不信吧,反正全责协议都签了。

    宣玑心酸地隔着裤兜摸了一把他卖身的手机,问王泽:“这瞎子是什么人?就只有‘银翳’这个代号,身份证上名写的是什么?”

    王泽一摆手:“哪来的身份证,你想得也太多了。咱好多通缉犯都这样,尤其这帮本真教的,人家根本不承认自己是人,身份都不要,要身份证干什么用?”

    “也不一定,不把自己当人民的,也没见谁拒绝人民币。”宣玑从他手里接过银翳的档案,随手一翻,就“啧”了一声,看见了这位的丰功伟绩。

    这位银翳先生身残志坚,跨国诈骗犯起家,曾经利用精神系特能,穿梭在西南边境,前前后后做过七八起大案。后来进入风神视野,是因为他转行跨界,从诈骗犯变成了杀人犯。

    几年前,瞎子利用自己的精神系特能,诱导一位轿车司机,致使该司机在盘山道上开车时毫无征兆地转向往山下冲,正好拦腰撞上旁边一辆旅游大巴,连轿车司机在内总共死了十六个人。监控拍到的画面犹如有人中邪,在当时引起了舆论的轩然大波。

    宣玑:“这个死的轿车车主跟他什么关系?”

    “在查了,但我觉得没关系的可能性大,”王泽说,“本真教那帮反社会,讲究‘互帮互助’,报仇害人什么的都是互相解决别人的目标,以免我们和警方通过社会关系怀疑上正主。我看那瞎子当时指不定接了谁的单,得审。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这些年轻的精神系小同志们到现在没能突破人家的精神屏障。”

    杜处立刻低头反省:“分局设备不行。”

    “不是设备的问题,是现在的精神系都让设备惯坏了,”王泽偷偷拿眼角瞥盛灵渊,“我早说精神系是不可忽视的力量,应该着重培养,他们不听我的,现在这些小同志,自己袜子都洗不干净,别说洗别人的脑了……”

    宣玑莫名觉得黑脸鲤鱼鬼鬼祟祟的视线很碍眼,脑子一抽,侧身挡住了盛灵渊。紧接着就见盛灵渊很懂地弯了弯眼角,略退了半步,王泽则是若有所思地神色微变。

    宣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这么一拦,好像是在隐晦地表达不信任。精神系的东西水深得很,确实说不清,宣玑哑然片刻,只好挽起袖子:“信得过我吗,要么我来试试?”

    王泽:“你说啥?”

    杜处:“宣主任你是精神系吗?”

    她记得海上看见的工作证上好像写着……

    宣玑诚实地回答:“哦,不是,我登记的是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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