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烈火浇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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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那倒没有。”

    “入乡者随俗,”盛灵渊平和地说,“称呼我什么,也随诸位方便,和原来一样就好——当年高山人微煜当面口称陛下,背后不也是污言秽语么,不必讲究那些。”

    黄局:“……”

    可说呢,微煜污言秽语一时爽,完事就被片成了刀削面,还沉海三千年。

    这时,罗翠翠大呼小叫地调来了回响音机,盛灵渊远远看了一眼已经彻底融入到群众里的宣玑,又轻声对黄局说:“我不是人间人,不会逗留太久,除了赤渊,你们现世的是非我也不会过问,你们可以将我当成个古董器物……除了不便展览,其他性质也都差不多。大家各自便宜,这样好吧?”

    黄局愣了愣,发现自己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已经三言两语将他心里疑虑一个一个按住了。

    这位盛先生的模样,跟他站一起,要说是他儿子辈,别人都得夸一声老头晚婚晚育响应得好。可是跟人家沟通起来,非但不觉得对方是个小青年,还有种被人引着走的感觉。

    宣玑那边花了十五分钟,讲了个有鼻子有眼、耸人听闻的故事。后面有一水穿着防化服、严阵以待的前线外勤齐步跑过,这阵仗让半信半疑的群众们就地变成了深信不疑。

    就这样,宣玑从“资本家走狗”,变成了“为人民服务,冲在危险前线”的好公仆。

    杨潮去给他送回响音机屏蔽器的时候,发现他正盘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捏着一把不知道谁给的榛子,跟几个老人家热火朝天地聊起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故事。

    盛灵渊托着已经磨蹭得十分光亮的陶埙,远远地隐在林间,注视着那边热热闹闹的宣玑,随手起了一段小调。

    回响音机紧跟着发出人耳捕捉不到的波,将埙声里的信息扩散了出去。凡是回响音传到的地方,凡人的意志会不由自主地被吹曲子的那位压制,自然而然地接受“地震”的印象,自动去给头天的种种异象寻找解释。

    以宣玑那被涅槃术捶打了三千多年的神识,回响音机当随身听带着对他都没什么影响,因此没戴屏蔽器。听见这埙声,他忽然一愣,敏锐地感觉到那埙声里不但只有地震的信息,还藏着很轻的恐惧和焦虑暗示。

    立竿见影的,七嘴八舌的人群诡异地安静了一下,担当故事主讲的大爷目光瞬间涣散了片刻才重新聚焦。正好这时,雷霆的精英小队和“危管中心”联手将干尸衔蝶从门上拆了下来,一抬到地面上,衔蝶身上残留的诅咒气息就将林间的乌鸦惊得嚎叫着飞走了,带着腐臭味道的阴风卷来。

    人们脸上肉眼可见地泛起恐惧,不约而同地散开。

    领头的大爷咽了口唾沫,问宣玑:“里面的东西不会泄露的吧?就那叫什么?毒气……辐射什么的?”

    宣玑将榛子壳藏在舌头底下,煞有介事地正色道:“难说,取决于地震造成的破坏程度,我没法给您保证。”

    “那万一泄露……”

    “我们会第一时间组织群众撤离,也希望大家配合我们工作,回去以后提醒街坊邻居封路绕行。随时关注本地官方新闻,”宣玑说,“事情有什么变化,我们会立刻通知大家——不管怎么样,为了安全,这一段时间最好还是别往这边来,尤其是身体不太好的老人小孩。”

    埙声卷了个尖锐的高音,像是嫌他身边闲杂人等太多了。不知是不是宣玑的错觉,这声掠过,人群又一次往后退去。几个小节没吹完,来抗议的群众已经三下五除二地散干净了,纷纷商量着回家抢购屯盐。

    人一散,埙声就平和了下来,好像刚才吓唬人的几个花腔都是错觉。

    宣玑耳边骤然清静,注意力没了地方落脚,立刻就像磁石边上的铁屑一样,无法抗拒地贴回到盛灵渊身上。

    他站在封锁线外点了根烟,心里难以抑制地升起一丝胡思乱想……灵渊是讨厌他身边围太多人,才故意驱散的人群吗?

    只是这么个稍纵即逝的念头,他手心就出了汗,宣玑连忙将已经烧出一截的烟塞进嘴里,用轻微的缺氧窒息强行截断思绪,他逼迫自己摆正心态:“想什么呢,准是嫌我处事不利索了。”

    虽然严防死守自己自作多情,宣玑还是忍不住将埙声反复咂摸,想从乐声里听出些意思,喜怒哀乐哪一味都好。结果他都快被回响音机洗脑得相信地震了,只听出了盛灵渊吹的不是小调,是段谁听谁犯困的郊社雅乐。

    “郊社”是祭祀天地的国之大典,那陶埙粗制滥造,调都不准,就算是传说中的祖凤来了,拿着这玩意也撑不起什么大场面。一段雅乐被盛灵渊吹得活像吊丧,非要做阅读理解的话,大概只能从中分析出吹埙人不敬天地、嘲讽神明,是个头铁心硬素质贼差的大魔王。

    宣玑出了会儿神,烟烧尽了,埙声也停了,他于是苦笑了一声,转身往坟堆里走去。

    心魔瘴本来就会让人记忆紊乱,稍微给点暗示就好,并不费事。可能泄露的毒气实验室消息一泄露,不等善后科铺开宣传,人们已经自发地封路立牌,惜命得不用异控局多管闲事。

    盛灵渊吹了一小段曲子就收了埙,在地下等宣玑,闻到他身上呛人的烟味,先是微微一顿,随后和颜悦色地劝道:“有毒,少抽。”

    宣玑立刻地把身上剩的大半包烟掏出来,随手塞给了凑过来的罗翠翠。

    罗翠翠本来想紧跟自家上司,伺机争取表现一下,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塞了盒烟。给一个易燃易爆的植物系塞盒烟,能有什么意思呢?只要不是直眉楞眼的实习生都明白——就是暗示他滚远点嘛。

    惨遭嫌弃的罗翠翠受了伤,捧着这盒“小鞋”牌的香烟,臊眉耷眼地滚到一边,独自落寞去了。

    宣玑脑子里那根筋是走处好几米后才转过来的,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缺心眼的事,再回头找罗翠翠,已经看不见人了。

    “随我进来看。”前面盛灵渊头也没回地一招手,颇有兴致地说,“看看这有本事寄居在我清平司上的蚌,这些年给自己攒了些什么家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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