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苍帝-《南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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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方大水已退,高墙拔地而起,屹立于天地之间。苍际鹰鸟皆藏,浓云乌压压地沉出瀚海奔腾之状。

    苍霁俯瞰万里,大风尽匍匐于脚下。他发袍鼓动,指间紧拴一条细若游丝的红线。红线经风摇曳,末端隐于狂风乌云中,不知去处。

    阿朔盘坐于塔下,他擦拭着自己的棍棒,仰头凝视那几欲隐于云端的身影。

    “天下血海尽涌此处。”阿朔说,“这岂不是很危险?”

    “所谓千金之躯不涉险境,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如今纵观天下,唯有帝君能够吞天纳海,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华裳学着琳琅的口吻,负着手,弯腰看阿朔,“若不是九天君那贼老头渡境渡得如此之快,帝君本也不急在此时。但眼下时不待人,九天君大成之境尚不稳定,一旦等他修成正果,往后再做此事就是难上加难。”

    “我见许多人调往别处。”阿朔的棍棒是自己伐来的,修得笔直圆滑,“望塔空虚,若九天君此刻来了,我们岂不是毫无招架之力?”

    华裳提了裙,蹲在阿朔面前,说:“你都能想到,帝君想不到吗?血海灌入墙内时天地灵界一触即发,邪魔无能脱逃,便只能遵循渠道横冲汇集于中枢望塔,帝君便于此处吞海噬魔。我与阿姐会镇守左右,确保灵墙不崩,提防外来奸佞。除此之外,各地大妖分守九天门要害,就是要他们的守备寸步难行,北墙之前还步设万妖屏障。为此一事,帝君筹谋多年,事到临头,谁也不敢大意。”

    阿朔看那似如群山的高墙,说:“这样坚不可摧的墙,着实不好建。我在九天门山下要饭时便知这样的墙要寸寸黄金,你们这样劳心除魔,我觉得很是敬佩。只是九天门亦为天下大义而建,帝君怎么不愿与他们讲和?”

    “一群沽名钓誉之辈,焉能与帝君相提并论!”华裳不悦,对他办了个鬼脸,“他们真讨厌,读了些什么道义之书,整日满口胡话!你也见过那陶致,算什么济世之徒?分明比邪魔更叫人作呕!阿姐也讨厌他们,所以你也不许喜欢!”

    华裳提起了琳琅,阿朔便有些不自在。他小刀划着棍棒,目光游离,还要强撑着像是不经意:“我今日还没见着她”

    “设境步置皆是大事,阿姐不会马虎。”华裳手指戳弄着木屑,说,“你真的这么喜欢我阿姐啊?”

    阿朔顿时面红耳赤,他刀都划歪了,慌张道:“我怎敢”

    “这有什么不敢。”华裳垂着头,“阿姐生得美,性子又好,我也喜欢她。”

    阿朔挠了把后脑,声如蚊虫:“我怎配得上她。”

    “你自然配不上她!”华裳突然抬头,闹起性子,她揪着土撒了阿朔一身,莫名恼道,“男人皆不是好东西!你要再快一点长进,修出本相,修为大成!到了那时,谁也挑不出刺来。”

    阿朔说:“我知道的,但是干什么撒我?”

    华裳眼眶一红,起身跺脚,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阿朔莫名其妙,他拾起棍棒,起身跟在华裳后边,说:“我哪里惹恼了你?我给你赔不是。”

    华裳不理会他,变作狐狸跳上阶,钻去了望塔。阿朔无可奈何地拎着棍棒,看着天色阴暗,气氛紧张,便也不敢乱跑,就在阶下扛着棒蹲守。

    琳琅掂量时辰已到,登顶见殊冉准备妥当,便对苍霁跪身一叩。

    “此番辛苦。”苍霁没回首,说,“待万事过后,我自当请大家吃喜酒。”

    琳琅说:“主子上门求亲日,怕是人家老父肝胆俱裂时。”

    “九天君一把年纪,算个半世英雄,犯不着为这点事使性子。”苍霁说,“他既然想做天下众生的‘君父’,我去求亲,他心里巴不得当我老子。闲话暂罢,事不宜拖,望诸位勉力而行。”

    琳琅与殊冉齐声道:“谨遵帝命!”

    话音方落,便见云海之间霍然洞开,血雾似如出闸猛兽,自上往下滔滔灌涌。各方大妖一起撑地,一线红光交错着升亮于天地间,衔成固若金汤的铁壁高墙。东南西三方血海骤然受阻,无数邪魔攀壁而撞。这血壁中镇着苍龙的雷霆之息,应声而响却纹丝不动。

    殊冉几步飞踏而出,他于半空中化出原形。佛池巨兽落地时整个地面都在震动,他张口一吼,万里血海登时汹涌奔来。

    苍穹沉归于血红,无边无际的邪魔浮动于血海雾浪。天云旋动,仿佛倒挂着的怒海漩涡。风暴烈卷起,北地已沦为殷殷血海。那鳞次栉比的高墙仿佛被凿开洞壁,万种邪魔被拘囚于狭窄长道,陷入跋前疐后的两难之地。数万里地刹那凹陷,高墙汇涌的血海与云海搅作一团,顷刻间不分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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