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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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什么也看不见,面前全是灰色的浓烟,和灼人的高温。

    她不知道爸爸妈妈在哪,也不知道爷爷在哪。

    她甚至,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

    人死后会去天堂还是地狱,这个话题在昨天的课上讨论了很久。

    宋枳理所当然的觉得,人死后肯定会去天堂。

    “地狱是给魔鬼住的,人如果去了地狱,不就和魔鬼一样了吗。”

    原来世界上是真的有魔鬼存在的。

    听说那个人因为爷爷一再的拒绝,对他心生恨意,于是在夜里趁着他们都睡了,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家。

    宋枳呛进去很多浓烟,意识逐渐模糊。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感觉自己被拢到一个很温暖的怀抱里。

    那个怀抱的主人语无伦次的说了很多话:“宋枳,不要睡。”

    “没事的,会没事的。”

    “不要睡,你先睁开眼睛,你坚持一会,我现在就带你出去。”

    她睡了很久,直到清醒,听护士说,发生火灾已经是上个月的事了。

    这中间也发生了很多事情。

    宋落办完了爸爸妈妈还有爷爷的葬礼后,拎着钢管把那个纵火的人打的半身不遂。

    那天晚上他因为外出学习,不在家。

    他收到消息赶回来,一家五口,变成一家两口。

    甚至连唯一活着的妹妹,也有随时醒不过来的可能。

    往日那个嚣张跋扈,鲜衣怒马的一中校霸,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十九岁的年纪,同时为三个亲人起灵。

    前几天还轮流训斥他的人,今天就变成了三个黑色的骨灰盒,在他手中。

    有点沉。

    宋枳不知道他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去找那个纵火的人的,她什么也不想知道。

    眼神放空的看着天花板。

    她什么也不想想,什么话也不想说,什么东西也不想吃。

    她身体本来就虚弱,还不肯吃饭。

    护士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去找那天把她送来医院的男孩。

    他留在医院照顾了她很多天,完全不顾自己身上也有伤。

    医生担心他的身体,强行把他赶回家。

    接到电话后,江言舟很快就过来了。

    脖子上还贴着纱布。

    护士还记得这个小姑娘被送来的那天,这个少年一直守在她的身边,脸上身上被烟雾熏的很脏。

    外套明显有被烧过的痕迹,脖子上的血,一直在流。

    医生让他去缝针,他不肯走。

    最后还是几个人强硬的把他拉走的。

    听说当时的火势大到消防员都不敢贸然进去,他迎头浇了一桶水,直接冲了进去。

    好在,宋枳的房间在最靠外的地方。

    抱着她出来的时候,他的脖子不知道被什么划到了,很长的口子,血流不止。

    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

    接到护士的电话,江言舟匆忙赶过来,看着病床上睁开眼睛的宋枳,他终于松了一口气,紧绷了这么多天的情绪,逐渐放缓。

    护士怕吵到宋枳,小声说了一句:“我就先出去了,她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你再叫我。”

    江言舟点了点头:“谢谢。”

    护士走后,江言舟给她倒了杯水,一半热水一半冷水。

    他走到她床边:“只只,渴不渴?”

    她不说话,没有任何反应。

    江言舟喉结微动,她不想说话,他也不勉强她。

    把水杯放好,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有什么想吃的可以和我说,不过医生说你最近吃不了太辛辣的东西,我家阿姨熬的粥很好吃,我待会让她给你做,好不好?”

    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江言舟替她把被子掖好:“不想吃粥的话,我给你买你最喜欢吃的奶油蛋糕,不过不能吃太多,医生说你现在要吃些清淡的。”

    宋枳眨了下眼睛,泪水顺着眼尾滑落。

    似乎灌进耳朵里了。

    放在腿上的手紧攥成拳,江言舟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似乎只有身体上的疼痛强烈了,才会缓解下心里的疼痛。

    “对不起。”

    他哑着嗓子和她道歉,“我当时……没有能力把你父母还有爷爷也一块救出去。”

    他低着头,似乎在哭,声音颤抖的厉害。

    这是宋枳第一次看见他哭。

    他以前从来不哭的。

    他甚至,好像都没有任何情绪。

    可是宋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只要一张嘴,就想哭。

    安静的走廊,传来有些急促的跑步声,最后,停在病房外。

    门被推开,秦河急忙走过来:“小枳。”

    他应该是下车以后,一路跑过来的,气都还没喘顺。

    此时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从小一块长大,在宋枳心中,他和宋落的地位是一样。

    都是她的哥哥,是她的亲人。

    那点隐忍着的情绪彻底崩溃。

    她抱着他哭了很久,哭到哽咽,哭到抽搐:“爸爸妈妈,还有爷爷他们都……他们都……”

    秦河轻声安抚着她的情绪:“小枳别怕,会好的,别怕。”

    江言舟看着面前的场景,沉默的起身,把手里逐渐变凉的水杯放在一旁的桌上。

    他的声带因为吸食了不少浓烟,沙哑的可怕,还没完全恢复好。

    他说:“宋枳,就拜托你了。”

    然后,终于离开。

    ——

    宋落因为把人打到残废,被判刑七年。

    在乡下的姥姥来到城里,把宋枳接回老家。

    少女和少年恣意明媚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被人祸给强行拐了个弯。

    每次看到江言舟脖子上的那道疤时,宋枳总觉得自己欠他点什么。

    一条人命。

    面前人来人往,手上拿的病历单的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着急忙慌的四处找科室。

    江言舟的视线在他二人身上游移片刻,最后还是举着输液袋过来。

    “宋枳。”

    他在她面前停下,“我们聊聊,好吗?”

    宋枳别开视线:“没什么好聊的。”

    她下定了决心要离开他,就不可能再让自己心软。

    在他身边,她永远就是一只没有自我的宠物。

    她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以取悦他为乐,甚至还要听尽别人对自己的诋毁,当别人的替身。

    他小声的喊她的名字:“只只,我……”

    一句完整的话还没说完,宋枳转身就走:“我待会还有工作呢,拜拜。”

    何瀚阳看了江言舟一眼后,跟在宋枳身后进了电梯。

    电梯里,何瀚阳问她:“男朋友?”

    宋枳也不否认:“前男友。”

    他点头。

    宋枳抬眸:“就不好奇?”

    “好奇什么?”

    正常人听到她这句话后一般都会好奇的问:为什么会分手。

    至少夏婉约和小许都是这样的反应。

    不过想到他也不算是什么正常人,宋枳也没什么好疑惑的了。

    电梯平稳的下滑,停在三楼。

    电梯门开,应该有人进来,宋枳非常自觉的往旁边挪。

    外面说说笑笑的人一块进来,熟悉的公鸭嗓笑声。

    “是真的啦,江言舟和她本来就是玩玩而已,圈子里谁不知道她就是江言舟养的一乐子而已,而且……”

    许兰兰讲着讲着,就停下了。

    因为她正好看到,靠在电梯壁上的宋枳,她双臂环胸,笑容和善的看着自己。

    许兰兰愣怔了一会,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她。

    她妈生病了,在医院住院,她每天都会过来看她,昨天正好在八楼看到江言舟在输液。

    所以今天把寻悦也给叫来了。

    谁知道宋枳也在,后背莫名一阵发凉。

    可是想到她现在已经和江言舟分手了,没有江言舟给她撑腰,自己还怕什么。

    她梗着脖子,白眼一翻:“你一直看我干嘛。”

    宋枳笑道:“看你长的好看啊。”

    许兰兰冷哼一声:“还用你说。”

    宋枳靠近了些,看的更仔细:“这眼睛是眼睛,嘴巴是嘴巴的,可不是挺好看嘛,可惜嘴太臭。”

    许兰兰被她这句话气到不行:“你……”

    眼见她们就要吵起来了,寻悦出来打圆场,拉了拉许兰兰的衣袖:“别说了。”

    她和宋枳道歉:“兰兰刚才说的那些话也只是为了让我开心,她哪里得罪你了,我代她向你道歉。”

    这还是宋枳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她,两个人的长相其实并不像,穿衣风格和说话的语调倒是有几分相似。

    见她没说话,寻悦深呼一口气:“同样的,我希望你也能向兰兰道歉。”

    宋枳歪了下头,似乎被她的话逗乐了,她指了下身旁的何瀚阳:“我为了让他开心杀了你妈,他代我和你说了声对不起,请问你能也和我说句对不起吗?”

    寻悦抿了抿唇,顿时娇娇女上身,委屈的不行:“我也只是好心,不希望你们吵架而已。”

    宋枳笑道:“我也是好心啊,你这个孤儿行为,自然得有个相配的孤儿身份才行。”

    剑拔弩张的电梯里,全程安静的何瀚阳没忍住,笑出了声。

    三个女生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

    他捂住嘴咳了咳:“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电梯门在他们不注意的时候一开一合,又重新往上。

    直到清脆的提示音响起,又再次打开。

    江言舟手背上的针已经拔了,应该是自己拔的,胶布上还有着一小片殷红色的血迹。

    他站在电梯门外,刚要进来,看到宋枳后,脚步顿住。

    寻悦委屈巴巴的出去,嗲精附体:“言舟哥哥,我被别人欺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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