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狐朋狗友-《余生,请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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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菜做到一半,厨房门被推开,他睡眼惺忪地叫了句:“老婆……”

    那是他第一次这么叫我。

    叫完游魂一样磨蹭到我旁边,对着锅里的菜出神,眼睛慢慢地眨啊眨,一直等我把菜装进密封盒,他才口齿清晰地说:“我可以叫外卖。”

    我说:“行,那我全带走了。”

    顾魏立刻端走饭盒。

    中午,他去加热,回办公室的路上碰到陈聪:“老婆做的?”

    顾魏:“嗯。”

    陈聪:“啧啧啧啧啧。

    你要不要这么高调?”

    顾魏:“你现在比我高调。”

    当时陈聪一手端着外卖,一手拿着苹果,胳膊弯里还有一盒酸奶。

    陈聪:“那我们俩换?”

    顾魏:“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

    陈聪:“……”

    我问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你收不收红包的?”

    顾魏眉毛微微一扬:“你是希望我收,还是希望我不收?”

    我松了口气:“听这话就知道还没收。”

    之前去导师那交材料,刚巧老师们刚散会,正坐在会议室里唾沫横飞地讨论《心术》,突然系主任冒了句:“林之校,你对象就是医生吧?”

    真是躺着也中枪。

    我不得不感慨,在他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学者们,其实私底下也是相当八卦的。

    被迫听一个讲师一副“我这儿都是秘辛”的口吻爆料了快半个小时医院红包的金额,我才从那里解脱出来。

    我:“据说,你们医院红包金额很可观。”

    顾魏:“军总的市场价应该更高。”

    我〇_〇!“那红包一般都怎么塞?”

    顾魏:“各种场所,围追堵截。”

    我:“一般有多少?”

    顾魏:“具体不知道,没打开。”

    我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你……收红包!”

    顾魏:“一个老人家硬塞的,天天晚上守在办公室门口,A主任怕不收她心里不踏实。

    等手术完就全部还回去了。”

    我不吭声。

    顾魏:“怎么?

    你这是表示遗憾还是表示欣慰?”

    我:“没,这老人家真大手笔,主刀、主治、管床……如此糖衣炮弹,你们医院有没有被打倒的?”

    顾魏淡淡一笑:“人上一百,各式各样。”

    那就是有。

    “你们那纪检办不是天天突击吗?”

    神出鬼没跟狗仔队一样。

    顾魏叹了口气:“现在物价高,养家压力大啊!”

    “我很好养的!”

    我立刻表态,想想再加一句,“还自带工资!”

    顾魏笑:“哦,那下回人家再塞,我就说,我不差钱,媳妇儿好养,还自带工资。”

    我:“这话挂网上你就火了。”

    顾魏说,其实收红包这种事,上梁不正下梁歪。

    上梁正了吗?

    比如A主任这种相当铁血外加相当铁腕的科室主任,他们科是比清水还要清的。

    B主任军医大毕业,严谨自律,不苟言笑,平素雷厉风行,说话掷地有声,铁面作风让无数后辈又爱又恨。

    作为晚婚晚育的优秀代表,B主任四十岁的时候才有了一个宝贝女儿,某次太太出差,女儿幼儿园放假,只能带着上班。

    我中午去给顾魏送饭,看到小不点嘴鼓鼓地坐在值班室的靠椅上,B主任蹲在她面前,一勺一勺地喂饭,一边喂一边说:“点点乖,一会儿爸爸要去给一个伯伯看病,他肚子痛。”

    点点把两只手伸直了比划:“里面有只大虫子。”

    B主任擦擦她嘴巴:“对,大虫子,爸爸要去把它拿出来。

    所以点点一个人乖乖地在这里玩积木好不好?

    来,亲爸爸一口。”

    笑得那叫一个柔情四溢,我完全惊到。

    点点第一次见到顾魏的时候,顾魏还没换白袍,一副青葱鲜嫩的模样,于是点点甜甜地叫了声“哥哥”。

    B主任听闻,拍了拍顾魏的肩膀:“快,叫我叔叔。”

    顾魏:“……”

    顾魏的三十岁生日周末与家人提前过了,生日当天,一下班就被白袍军团拐走。

    酒基本没什么人喝,除了顾魏真金白银地喝了小半高脚杯红酒。

    所以我对白袍们不喝酒都能闹腾成这样表示相当惊讶——这平时是有多憋屈啊,一个个的出来跟放风似的。

    陈聪一脸坏笑地端过蛋糕盒的时候,我就知道大事不好,但想着,好歹先吹个蜡烛唱个生日歌什么的你们再砸吧?

    他们直接略过了这个环节,盖子一掀,我就觉得眼前一白——

    过生日有抹奶油的,譬如无数正常的地球人;有砸蛋糕坯的,譬如无聊的路人甲;有砸面包的,譬如奇葩的三三;但是你见过砸面团的吗?

    !

    这群祸害深深发挥了自己的专业知识,精心挑选了介于面团与面糊之间的混合物,调以糖浆之类的增黏物质,经过发酵后,整整一盒往人脸上一拍——真的是黏得拿都拿不下来,洗都洗不掉啊!

    和顾魏在一起后,我无数次感慨,惊喜无处不在。

    不幸中招的我们白着脸看着推出來的正常蛋糕欲哭无泪。

    之后在包厢洗手间,不知道洗了多少遍,依旧洗不干净。

    散席后,我和顾魏不论谁开车估计都会被交警拦下来,陈聪很愧疚地帮我们叫了出租:“弟妹,我真不知道威力这么大,真的,我也是网上看的。”

    我特豪迈地对他说:“以后别让我见到你,见一次我杀一次!”

    女神与流氓

    自古川蜀出美女。

    小草不仅漂亮,还善良贤惠,娶回家那是莫大的福气——无数男同胞都是这么想的,却都没成功。

    路人甲之所以能抱得美人归,纯粹是因为他潜伏得够久,脸皮够厚。

    路人甲这个人,是比较不靠谱的,连室友路人乙都吐槽:“看着人模狗样,其实就是一流氓。”

    路人甲始终坚持“流氓也要流氓得有自己的格调,不能流于肤浅,不能止于形式”,我们这么一群正常人“熏陶”了他三年,也没把他熏陶正常了。

    一次,我们四个去系里整理资料柜。

    我去洗抹布的时候手机响了。

    路人甲一看屏幕显示,接起来:“帅哥~”

    顾魏:“……”

    路人甲:“找我们校校干吗呀?”

    顾魏:“大人的电话不要乱接。”

    路人甲:“干吗?

    讨论成人话题啊?

    嘿~嘿~嘿~”

    顾魏:“算了,刺激单身汉不道德。”

    路人甲:“……”那时候他和小草还没在一起。

    我回来之后,路人甲愤怒了:“他怎么知道是我的?

    怎么知道的怎么知道的?”

    我说:“我周围这么猥琐的有几个啊?”

    路人甲:“……”

    路人甲不靠谱到什么程度呢?

    他会在买彩票的时候和彩票站的工作人员理论:“人民币贬值得这么厉害,为什么奖金还是500万呢,啊?”

    同去的路人乙简直想装作不认识他:“大哥,反正你又中不了,你较这个真干吗?”

    路人甲:“明明知道大家都中不了,它还不把奖金抬高一点?

    看着过瘾也好啊!”

    他的逻辑永远只有他自己能懂。

    对于路人甲每个礼拜两次风雨无阻跑两条街买彩票这么个行为,我们都是不大理解的。

    小草:“这不是汗衫短裤拖拉板儿的大叔们最爱干的吗?”

    路人甲一脸猥琐:“小妹妹,你还太年轻,不懂。”

    路人乙:“中彩票的概率相当于两天之内连续被雷劈50次。”

    路人甲:“我愿意被劈!”

    我:“你又不缺钱。”

    (路人甲在X市有房子。

    )

    路人甲:“谁说我不缺钱?

    爷还打算买个N克拉的钻戒出去骗小姑娘呢!”

    路人甲逢人便调戏,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我们几个已经被他淬炼得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他便把魔爪伸向了我们周围的人,比如顾魏。

    路人甲:“顾医生,你和林之校平时都谁做主啊?”

    顾魏:“要看什么事了。”

    路人甲:“啊哈~大事你做主,什么是大事她做主吗?”

    顾魏摇头。

    路人甲:“不要告诉我她小鸟依人,我不信。”

    顾魏:“我的事她做主,她的事我做主。”

    路人甲:“……”

    某次和顾魏在路上偶遇路人甲,刚好同路,就一起走。

    路人甲是边说边走,我和顾魏是边走边听。

    过了一会儿——

    路人甲:“唉,我怎么这么喘啊?”

    顾魏特别诚恳地说:“不好意思,我腿长了点。”

    路人甲悲愤地看着我:“揭人不揭短啊!”

    我说:“他不是故意的。”

    (医生腿长,步子比较大,但是频率并不快,所以和他一起走,总有一种他在散步,别人在赶路的感觉。

    )

    认识的人中,绝大部分人是被路人甲调戏的,顾魏是极少数反调戏成功的。

    路人甲一直不靠谱,但是在讨老婆这件事上,难得的高质高效。

    悄无声息地表白了,悄无声息地赖上女神了,悄无声息地把女神追到手了……

    毕业前夕,他快手快脚地去拜见草爸爸草妈妈,从S省回来,便各种得瑟各种风骚地联系一干同学:“同志们喝喜酒了喝喜酒了啊!”

    我问小草:“什么情况?”

    小草:“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路人甲一见到小草父母,就把房产证和存折双手奉上:“叔叔阿姨,我所有的家底都在这了。

    我没钱,但我有心。

    等我们生了娃,叔叔阿姨来X市帮忙带娃啊。”

    小草:“然后我娘突然就热泪盈眶了,说不想我待在X市就是怕我以后孤苦无依当大龄剩女,现在她说她放心了。”

    我:“……”

    一同学前来取经:“甲兄,一套房啊,你就这么供上去了?

    !”

    路人甲:“唉!钱财乃身外之物,一套房换个老婆换个娃,贴过来一个爹一个妈(小草爸妈人极其好),怎么算怎么是我赚啊!”

    众:“甲兄乃真汉子!高瞻远瞩!佩服佩服!”

    小草是比较认命的好孩子:“除了我,也没人受得了他了,我就当日行一善把他给收了吧。”

    订婚宴上,连导师都被路人甲拖了过来,说是要做个见证。

    (导师:这年头,当个老师都消停不了,给你上课,盯你科研,管你实习,改你论文,你都毕业了我还得给你证婚!)

    订婚宴后一个礼拜,我的答辩顺利结束,留校任教的小草也被路人甲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下学期退宿。

    (主任:去吧,手里有未婚女博士,我都觉得压力大。

    )

    周六,顾魏风姿绰约地站在我宿舍楼下,笑得极其诱惑:“顾太太,收拾东西,回家。”

    路人甲啧啧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爱情的模样,只有爱情里的人才知道。

    朋友们各有各的爱情,各有各的幸福,然而世间爱情千百种,那都是别人眼里的。

    就好比金石和印玺——

    在我们这群一同长大的发小眼里,他们是水到渠成的青梅竹马,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在金石大学同学眼里:“白富美带着原装跑车海景洋房倒贴他都不要,这是傻呀还是傻呀还是傻呀?”

    在印玺同事眼里:“守着个公务员,唉,当初要是选了那个高富帅,现在都是阔太太了。”

    对于这些言论,金印二人听了就当没听到,因为他们的爱情很简单:“换成别人我不舒服。”

    所以,一些人看来令人艳羡的爱情,在另一些人看来,也许就一文不值。

    金印大婚那天,他们很多同学来参加婚礼,有祝福的,有调侃的,有羡慕嫉妒恨的,最后一种占据大多数,无非是羡慕他们的顺遂,嫉妒他们的忠贞,恨他们的波澜不惊。

    但是,有几个姑娘能熬得住一腔柔情加一腔黄金的富二代?

    又有几个小伙能熬得住投怀送抱送车送房的白富美?

    如果没熬住,结局又会怎样呢?

    曾经看到过一句话:聪明的人之所以成功,从来不在于他们做了什么,而在于他们选了什么。

    这个世界的诱惑太多,大家只看到了他们的得,却没有看到他们的舍。

    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爱情的模样,永远只有爱情里的人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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