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生死茫茫 侠骨柔情埋瀚海-《七剑下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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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愁思难遣,他不知不觉又念起那首题为“塞上咏雪花”的“采桑子”来。这首词既是他的自陈抱负,也是为了思念冒浣莲而写的。自从与冒浣莲分手之后,他已不知念过多少次了。

    非关癖爱轻模样,

    冷处偏佳,

    别有根芽,

    不是人间富贵花。

    谢娘别后谁能惜?

    飘泊天涯,

    寒月悲笳,

    万里西风瀚海沙。

    杨云骢的衣冠冢已经建好了,凌未风拜祭过师兄的衣冠冢后,就准备下山了。不过,此际他却并不是和易兰珠话别,而是捧着一封信出神。刘郁芳写给他的那封信是易兰珠刚刚交给他的,他写给刘郁芳那封信当然亦已回到他的手上。

    “凌叔叔,你怎么啦?一会儿发笑,一会儿发呆,刘大姐的信上究竟说些什么?”

    凌未风道:“她写的和我一样,不过,她说得比我更好。你瞧这几句,虽然是引用《庄子》,却胜于万语千言!”

    易兰珠念道:“涸辙之鲋,相濡以沫,相煦以湿,曷若相忘于江湖。这是什么意思?”

    凌未风道:“这是说我们要看到更广阔的天地,不要像困在涸辙的两条泥鳅一样,只能靠着彼此所吐的口沫滋润。其实这也正如那天你和我说过的那番话的意思一样,有许多事情等待我们去做,我们是不能愧对死者的。”

    易兰珠道:“那天我说的话只是想劝你们走出忧伤的深谷,并非——”

    凌未风道:“我知道,但相忘于江湖的境界岂不是更高一筹?”

    易兰珠道:“难道相爱的人不可以同闯江湖吗?”

    凌未风道:“或者将来可以,但却不是目前。”易兰珠道:“为什么?”凌未风道:“新裂开的伤口,总得有一段时间才能够像旧伤口那样复合。各人遭遇不同,心境有别。对我来说,我是觉得相忘于江湖的感情更厚更深。”易兰珠道:“这只是目前吧?”凌未风道:“以后的事情又怎能预先知道?”易兰珠懂得他的意思,心里想道:“韩志邦是为他而死,也难怪他有这样的心情。”

    两地相思,一样心情。刘郁芳在钱塘江边,听那拍岸的涛声,心里也在想道:“我是愿似潮而有信,只可惜钱塘潮水,也冲不淡韩大哥所流的鲜血。”什么时候才能冲淡些,她不知道。因此她和凌未风的“天山赏雪,钱塘观潮”之约,也只能像对待他的感情一样,最少在目前来说,是只能相忘于江湖了。

    往后十年,桂仲明成了武当派北支的开山祖师,按卓一航遗命,张华昭也列入了武当门下,学了达摩剑法,算桂仲明的师弟。凌未风传了晦明禅师的衣钵,光大天山剑派。飞红巾做了回疆各族挂名的盟主。在天山的时候少,在草原驰骋的时候多。有什么事情发生,凌未风就会来到她的军中,帮她应付,事情完了,再回天山。李思永后来在川西战死,他的妻子武琼瑶本是白发魔女的关门弟子,遂也带了一双儿女,回到天山定居。武林中人,以前本有“天山五剑”之说,“五剑”是指杨云骢、飞红巾、楚昭南、辛龙子和凌未风。杨、楚、辛三人死后,江湖把“五剑”扩大而称“七剑”。天山七剑除了原有的飞红巾和凌未风之外,又再加上了桂仲明、冒浣莲、易兰珠、张华昭和武琼瑶五人。刘郁芳虽然不在天山,也被称为“天山之友”。“五剑”中有叛徒楚昭南和介于正邪之间的辛龙子,“七剑”加上“天山之友”的刘郁芳,则都是英雄儿女。“七剑”虽以天山为家,却并非不闻世事,而是常下天山的。他们的传奇故事,给编成了诗歌,在草原上到处歌唱。正是:

    已惯江湖作浪游,且将恩怨说从头,如潮爱恨总难休。

    瀚海云烟迷望眼,天山剑气荡寒秋,蛾眉绝塞有人愁。

    ——调寄《浣溪沙》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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