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炽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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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宁鸿德压根儿不是不想否定她的行为,他只是觉得没必要。如果现在是宁瞻,宁鸿德的反应是不是.......就不一样。

    宁眠能知道那个答案。

    她从见到宁鸿德的那一刻就知道,也知道他们接下来一定会聊什么,但她就是不想那么早确定下来。

    她无数次修补碎裂的痕迹,被同一种谎言骗来又骗去,还是抱有一丁点儿的希望,这大概是她坠落深渊前的唯一的资本。

    “小瞻这几天都没怎么说话了,你阿姨心里也挺不好受。”宁鸿德给她夹了块烤鸭,放在她碗里,“你想一想吧,就最近,什么时候回家,爸爸去接你?”

    宁眠盯着盘子里的烤鸭,实在没忍住:“不用了,我不回去,而且那儿也不是我家。”

    “眠眠!”

    宁鸿德从来没见过宁眠这么不听话:“爸爸这是在跟你商量,你什么态度?”

    宁眠嗯了声,拿起筷子,慢吞吞地在咬鸭肉。

    “你现在.......”

    没等宁鸿德说完,她忽然抬头,问:“爸爸,你知不知道我不喜欢吃烤鸭?”

    “.........”

    看似是毫不相关的话题。

    宁眠是真的不想把事情闹到这么难看,她一直都是这么告诉自己,宁鸿德给她的已经足够多了,她不能再强求什么了,可自从在书房外边,她听到宁鸿德的真心话,她没有办法也没有可能不介意,话语就跟芒刺扎在她的心间,让她不能忘。

    宁鸿德说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多,为的不是宁眠,是宁瞻。

    她以为她可以做到不跟宁瞻计较,但是事实告诉她,她错了,一错再错:“这个东西,我真的不爱吃,我一直吃这个,是因为这个是你小时候夹给我的第一道菜,你说你喜欢,我想变得跟你一样,你是不是就会更喜欢我一点儿。”

    宁鸿德皱眉,想解释:“如果你不......”

    “上次你说你会来清水苑,想看看我住在什么样的地方,我真的信了,我还特意买了烤鸭,结果你来没来过。”

    “那是因为......”

    “你不只是上一次没有来,你是每一次都没有来,你的下次就是不可能。你永远......永远都有借口。爸爸,你知道到去年为止.......”宁眠鼻尖忽然就酸了,她低下头,眼泪砸在白玉盘上,“到去年为止,我都一直是这么以为的,我觉得这么说话就是在拒绝别人。”

    下次就是不可能。

    下次就是拒绝。

    直到遇到谢应,他每一次说下次都会很快实现,他的下次就是立刻。

    好像有一瞬间,她也成为了别人家的小孩,有人宠,有人爱,有人关心,有人在意她的情绪,和她之前经历过的完全不一样。

    鸭肉都咸了。

    宁鸿德从来没想过会对宁眠造成这样的伤害,讪讪道:“爸爸不知道......”

    “是,您不知道,您从来都不知道......您关心的只有小瞻。”宁眠不再动了,抬手,摁住眼角,“其实我都........我都没想像小瞻一样。”

    她太清楚两个人的不同,根本没有指望过别人把他们当作相同,宁眠骨子里带了自卑,这种无力感好似永久没有办法消退,她明知道乌云的那一边是太阳,可却等不到一阵风。

    宁眠的指尖都湿掉了,泪水从指甲间滑过:“您总说尊重我,关心我,可是您什么时候会带我去游乐园?什么时候会来参加我的家长会?”

    “从小到大,您都没有兑现过一次承诺,但我还是相信您。”

    “因为.......因为我觉得您是我爸爸,您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直到那天吵架,我就站在门口,门里的说什么我都听得一清二楚。”宁眠眨眨眼睛,强忍着哭腔,“您说您现在担心我,想让我回去,是真的觉得.......觉得我高考没有人照顾?还是说您只是担心小瞻的情绪不对。”

    话说到这里,宁眠脑袋里甚至还是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她想听到宁鸿德否认。

    就好像,这已经是一种习惯使然,她明知道她不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选择,还是想要问,然后蓄力,等一把刀,不是狠狠地扎在她的心房,而是反复搅拌,让她彻底死心,让她连难过的可能都没有。

    宁鸿德没有开口,宁眠已经明白了,他连搅拌一下都懒得动。

    宁眠压住心里的酸涩,一块鸭肉都没吃完,她起身,嗓音微哑,说:“算了,爸爸,您别再来找我了,我是不会回去的。”

    从饭店出来,宁眠站在门口的台阶上,随意扫了一眼,街道上的人明明很多,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眼看到了街角的谢应。

    他靠在墙边,单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黑色的头发被他头顶的路灯晕出一层光圈,也不知道想什么。不知道是不是路边的灯光太晃眼,宁眠眼底的泪意又涌了上来。

    她忽然有点儿摸不准,谢应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他又等了多久,她走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跟谢应说他可以先离开。

    记忆好像有些混乱,宁眠没有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谢应打了个电话:“谢应。”

    “嗯。”

    “我和我爸聊完了。”

    其实两个人的距离就不远,甚至她走几步就能和他面对面,只是她不想,有些话,她面对面就说不出口,觉得她太矫情,在电话里好像就可以更肆无忌惮一些:“你知道我说了多少,好多都是我平常不敢说的。我说我不喜欢吃烤鸭,也不喜欢呆在他们家里,我不想也不会再回去了。”

    宁眠踹了踹台阶:“原本我以为说这些话会很难说出口,会让我害怕以后该怎么办,可是没有,我现在.......很轻松。”

    街口的谢应忽然转过头,他的桃花眼微微上扬,就这么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宁眠的视线再也挪不开,说:“我想,大概是因为我遇到了一个人,很好的人。”

    十七岁这一年,宁眠遇到了这样一个人。

    在她经历山崩海啸,见证高楼轰塌,他忽然出现,坦荡又无畏,像是夏日最炽热的一阵风。

    就算她主动离开也是会追上来的风。

    她无法错过,无法躲开,无论在哪儿,无论什么时候,她都能听到这股风,时快时慢,永远温柔,亲密无间,成为了她的每一场心动。

    是他给了她足够的底气。

    因为有他,她不再害怕,不再停留,她一路向前,披荆斩棘。

    她捉住了,风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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