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与先生阖玉棺(二)-《问棺》


    第(2/3)页

    所幸抄手凉了半天,也不算烫,只是小姑娘到底饿了许久,吃得着急,便不自觉地扯起嗝来,油光光的嘴包裹着吃食,连打嗝也不愿意将牙齿松开,只皱着眉头要硬生生咽下去。

    宋十九看不下去,递给她一杯温水:“慢些吃,里头还有。”

    “还有”这两个字出人意料地安抚了她,她这才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恋恋不舍地将勺子放下,手背下意识要抹嘴,又在宋十九递手绢的动作里顿住,接过来,胡乱地擦了一把嘴角。

    仿佛是不敢擦得太用力,怕将这清香柔软的绢子弄脏了。

    她将绢子攥在手里,仍旧是埋头打着小小的嗝,在吸气的间隙间宋十九听见猫儿叫似的一声:“春萍。”

    她说完,像完成了一笔付好银钱的买卖,顺了顺气,又就着碗吃起来。

    宋十九又问:“你爹呢?”

    春萍将未咬住的面皮吸溜进去,又顺势吸溜了一回被热出来的鼻涕,一会子才道:“没有爹。”

    嗓子哑哑的,有气无力,带着江南口音。

    “你娘呢?”

    春萍又扯了一个小小的嗝:“没有娘。”

    “没爹,也没娘,石头里蹦出来的不成?”阿音摸一把耳坠子,媚嗓一悠一悠的。

    春萍不言语了,也不吃了,仍旧是将下唇结结实实地咬住,咬得牙印又隐隐发红,一会子才放开,一股脑将热汤喝下去:“打仗,死光了。”

    宋十九蹙眉,听闻北边是起了硝烟,原是逃难来的。

    阿音失了言,一时很有些过意不去,撇着眉头也像春萍似的咬起嘴唇来,桃花眼里的水晕晃晃荡荡的,半是愧疚,半是心疼。

    春萍倒仿佛是习惯得很了,将汤底喝得一口不剩,小腹运转出咕噜噜的声响,略微鼓起来,在她瘦小的身躯上很是突兀。

    吃完了饭,一时不晓得说什么,便盯着自个儿指缝上不当心沾上的油渍发呆。倒是阿音接了李十一的眼色,靠过去拉着她的手,掏出绢子细细擦了,一面问她:“多大了?”

    阿音的指头柔若无骨,又软又暖和,似春萍幼时曾摸过的猫儿,痒酥酥的,仿佛还带着醉人的甜香。

    冻疮痒起来,痒得春萍想往回缩,却未如愿,于是她将头埋到胸口,索性不再瞧:“记不得了。”

    记忆里只过了四五个生辰,还是因着吃了白水蛋,后来没了白水蛋,便不大记得日子了。

    阿音替她擦干净了,将手放下,舌头在口腔内一转,对李十一虚声说:“人。”

    李十一放了心,指头在桌上松松搭着,同宋十九交换了眼神。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