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6 了了-《舍我其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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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片背后有年幼的程了写下的一行字:妈妈,我想你。

    歪歪斜斜的字体,“想”字里的目还多了一横。

    她放下照片,捂住了眼睛。

    徐迟的电话恰好打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

    电话那边的声音一顿:“你哭过了吗?”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换了个轻快的声调:“怎么可能。”

    她接着说下去,不给徐迟插话的机会,语速又快又急。

    “今天我见到了你的未婚妻,长得很漂亮啊,之前都不给我介绍一下。结婚的时候一定请我,就算我暂时凑不够一个大红包,也给你打张欠条。”

    电话那边沉默许久,才继续说下去:“城西开了一家印度菜馆,味道很特殊,周六要不要一起去吃?”

    “我不想去。”停顿了一下,她接着说道,“如果我现在说再也不想见你了,那肯定是气话,所以你也不用试探我。”

    她很少用严肃的态度说话,哪怕是有人严肃地对待她,她也一定要插科打诨地混过去。

    “徐迟,”她说,“这么多年,你真的不知道我喜欢你吗?”

    电话那侧半晌无语。

    说不失望是假的,她发现她真的可以坦然一些了,哪怕这坦然是硬装出来的。

    “徐迟啊,”她压抑住更咽,“再见了。”

    再见。

    她想,真的要再见了,从十三岁到二十三岁,她给自己构筑了一个梦,在青春期开始的叛逆岁月里,一个失恃的小孩儿,用唯一的那一点儿爱意作为生活的信仰。

    而今信仰崩塌,她只能安静地跟过去告别,以一种平凡又惨淡的方式。

    手机再次亮起来,程了以为是徐迟,正想按掉,发现是盛景初的电话。

    她接起来,问他:“你到家了吗?”

    “嗯。”他的回答照旧简洁。

    他俩之间的对话向来由程了做主导,她有些累,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话题,两厢安静下来,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末了,还是盛景初先开的口:“我给你讲个笑话。”

    电话那侧有纸页翻动的声音。

    “以前有个十分吝啬的财主,在墙上画了一块猪肉,吃饭的时候,让儿子看一眼猪肉吃一口米饭。有一天,二儿子向他老爹揭发自己的大哥,说大哥看了两眼猪肉才吃了一口米饭。财主拿筷子狠狠敲了敲大儿子的头骂他:‘就因为你这败家的东西,咱们家才富不起来。’”

    他逐字逐句地念完,电话里又是一阵冷场。

    程了问他:“然后呢?”

    他似乎有些尴尬:“没有了。”

    程了握着电话笑起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为什么’和‘然后呢’是毁笑话的利器。”

    她想他真的是不会讲笑话,于是给他做了个示范。

    “说有一只兔子,一天去糖果店问老板:‘老板老板,有胡萝卜吗?’老板好声好气地回答:‘没有,我们这是糖果店。’兔子走了。第二天,它又来了,问老板:‘老板老板,有胡萝卜吗?’老板有点儿不耐烦,还是回答了它:‘没有,我们这是糖果店。’第三天,这只讨厌的兔子又来了,还问:‘老板老板,有胡萝卜吗?’老板忍无可忍,揪住兔子把它的门牙拔下来了。拔完了,老板琢磨,这回消停了吧?结果第四天,兔子又来了,张着一张漏风的大嘴问:‘老板,老板,有胡萝卜汁儿吗?’”

    说完,程了先哈哈大笑起来:“好玩吧?”

    盛景初在那边问:“为什么?”

    她张张嘴巴,忽然意识到这是在报复她刚刚说的“然后呢”。

    “嘴巴漏风的兔子应该这么说吧,”他一本正经地模仿了一个腔调,“老反,老反,有福萝卜兹吗?”

    直把程了笑倒在了床上。

    星期六,盛景初约程了看电影。

    因为要帮盛景初挡桃花,程了细心打扮了一番,平日为了工作的方便,她一直把头发利落地扎成一个马尾,今天特意放了下来,额前的碎发有点儿挡眼睛,她干脆捋到后面,挑起来,梳成了一缕。

    程爸爸看到闺女的打扮,赞叹了一句:“头发还是这么梳好看。”

    程了刚忍不住得意,她家老爹就又补充了一句:“跟咱家贝贝似的。”

    贝贝是她奶奶养的京巴。

    贝贝听到自己的名字,立马从窝里钻了出来,头顶的毛被程了奶奶捋到后面,扎了个小辫。

    程了满心喜悦顿时成了渣渣,心情沉重地顶着“贝贝头”出门了。

    怕自家老爸看到盛景初又起了误会,程了谢绝了盛景初来接她的建议,自己去了影城。

    离得还远,程了就看到盛景初已经守在了影城门口,穿着那件黑色绣银色纹章的衬衫。

    他本来就属于长得很显眼的那一类人,又站在一个显眼的位置,来往的路人一直朝他看过去,有胆子大的还凑上去要签名。

    见程了过来,他跟围在身边的路人道了声歉,迎面朝程了走了过来。

    程了朝他身后瞅了瞅:“曹熹和呢?”

    盛景初面不改色:“他临时说有事不来了。”

    “你得好好教育教育他,”程了马上想到了西湖的事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太不守信了。那丁岚也不来了?”

    盛景初点点头:“她跟小曹一起去了。”

    “那咱这电影还看吗?”

    敌军主力没有出现,应该可以就此撤退了吧。

    “为什么不看,我的票已经买了。”

    程了“哦”一声,想到选好座位就不能退,浪费倒可惜了,乖乖跟着盛景初进了影城。

    3dmax在四楼,扶梯可以直达四楼,盛景初看了看另一侧乘下行梯的女孩儿。

    他指了指她手里的爆米花,问程了:“你要吃这个吗?”

    和一个异性朋友出来看电影已经很奇怪了,再买一大桶爆米花,这简直是奇怪的二次方。

    程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吃。”

    还没到开演的时间,程了站在海报前看了一会儿,电影名叫《杀局》,导演是第六代导演的领军人物丁彻,讲的是明朝嘉靖年间锦衣卫破获的一个大案,为了达到最佳的视听效果,特意采用了3d方式。

    海报拍得很震撼,男主人公穿着飞鱼服,单手用绣春刀劈开了血雾,“杀局”两个字就落在刀尖上,“杀”字那一勾落下来,像淋漓的鲜血,配角列在男主身后,脸隐藏在雾气里,只能通过不同的服色辨别身份。

    网上对这个电影的好评率挺高,看过的也比较讲义气,没剧透。

    这个品格程意很该学一学的,上次程了去看电影,程意特意给她发了微信:

    “电梯里的黑衣人是大boss!”

    结果她这电影完全没看好。

    上一场电影已经散场,程了正打算和盛景初检票进去,迎面碰上了徐迟和乔菲。

    乔菲离徐迟有半步的距离,她先看到了盛景初,又去看程了。

    乔菲冷傲地笑笑,说了一句:“好巧。”

    徐迟皱了皱眉,语气里带了点儿不满:“你推了我的饭,就是因为要来看电影?”

    话题都落到了自己身上,程了忙得很,她先回答乔菲:“是啊。”接着又回答徐迟,“不是呢。”

    乔菲紧走半步,挽住了徐迟的手,语气里带了点儿娇嗔:“我都饿了,咱们去喝下午茶好不好?”

    徐迟略挣了挣,还想和程了说些什么,终于还是被乔菲拉走了。

    盛景初侧过头来看程了。

    程了笑起来:“你别一副我被人甩了的样子好不好。”她又低声嘀咕了一句,“甩的前提是交往过呀。”

    盛景初选的位置在第五排中间,两人坐下来,三三两两的观众陆续进场,这个时间不是客流高峰,上座率并不高。

    灯暗下来,画面上先是一黑,一根蜡烛缓缓亮起来,火光摇曳,仿佛随时都能熄灭。

    画面上只能听见说话声。

    “藏好了吗?”一个尖细的男音。

    “都藏好了。”这道声音很粗犷。

    “那就好。”尖细的男音叹息一声。

    接着“噗”的一声,一口鲜血迸出来。程了戴着3d眼镜,觉得血仿佛溅在了脑门儿上,鲜血逐渐扭曲变换,变成电影的名字:杀局。

    剧情开始并不复杂,隐退的前锦衣卫副指挥使左镇接到了老友的信,约他在嘉兴的聚义楼见面。左镇赶到聚义楼,发现当年生意兴隆的聚义楼已经破败不堪,旧友的尸体就吊在二楼的窗户上。

    旧友用鲜血在衣襟上留了一个“井”字。

    左镇沿着这仅有的线索继续追查,查到了一个废弃的金矿,同时赶来的还有五个人,都是亲友神秘失踪后追查到这里的。

    左镇下到井下,火把一照,镜头转到光亮处,出现了一条长满黑毛的细腿。

    程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眼前忽然一黑。

    她茫然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眼前又亮起来,盛景初收回手,低声在她耳边说:“刚才画面出现了一只蜘蛛。”

    程了心里一阵感动,他还记得自己怕蜘蛛。

    她再看,画面上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有的已经被啃得只剩下脑袋,蛆虫密密匝匝地在脑袋上一拱一拱的。

    电影院里顿时响起了女孩子的尖叫声,程了倒没尖叫,只是胃里一阵翻滚。

    盛景初拿下3d眼镜,借着电影的光线,发现程了的脸皱成了一团。她紧紧绞着手,干呕了一声:“太恶心了。”

    他犹豫了一下,抬起手来,落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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