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烈火浇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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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深厚,也不过是个器物。”

    “我兄长是陛下近卫,他说曾听见过陛下独自一人时对着剑笑……”

    “有这等事!”

    “那剑莫非真如传说,竟有灵不成?可……天魔剑的剑灵……得是个……是个什么样的祸害啊!”

    “这倒没什么,这些年也没见它作过乱,只是那天魔剑被妖王魔气腐蚀,怕是以后……”

    “唉,以往祸乱朝纲的不是柔佞就是妖姬,怎么到我朝成了一把剑?这都什么事!”

    “帝师昨夜观星,连叹数声,只说‘不祥’。”

    “祸害!当真祸害!”

    妖王虽然已经死了,但他在人们心头留下的阴影没有散,传说妖王生前吞噬了一千个先天灵物,有了九百九十九个分身,命比蜈蚣脚丫子还多,人们做梦都怕他卷土重来。二十多年离乱,暗无天日,太惨烈了,人族也好、其他族也好,都打得奄奄一息,哪经得起再来一次?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让人不安的说法传了出来——

    他们说,人皇的天魔剑在斩妖王的时候裂了条小口,九百九十九分之一的妖王钻进去了。

    忧心天下的忠臣良将们听了这个事,吓尿了,集体去找高山人王求证——高山人世代炼器为生,在刀剑方面当然是权威专家。

    高山微煜王一拍胸脯,表示自己义不容辞,大局为重,个人安危算个鸟。以后哪怕被人皇记恨也不怕。

    于是在帝师的默许下,这个“英雄”带着忠臣们密谋了一场逼宫。

    除夕那天的宫宴上,丹离敬了人皇三杯酒。

    丹离是帝师,是他的养育者,长者祝酒不便辞,盛灵渊只能喝。

    可是百毒不侵、千杯不倒的人皇喝完以后,不到一炷香的光景,居然站不稳了。

    宣玑预感到了什么,用力一甩头,想要挣脱这段记忆,那觥筹交错的除夕夜宴让他毛骨悚然,他竟一时本能地不想回想。

    然而可怕的记忆却早已经埋伏在他识海深处,一口将他吞了下去——

    丹离在酒里下的药叫“千岁”,取意“一梦千年”。据说只要一滴,滴在护城河里,顺着上游往下走,能让全城的人醉上整整三天。

    相传,世上只剩三滴“千岁”,那一晚,全下在了人皇的三杯酒里。

    天魔剑被高山王用所谓“秘法”一寸一寸敲碎的时候,盛灵渊被困“千岁”梦魇中。

    但这不代表他听不见。

    他从小与天魔剑心神相连,剑的五官六感,就是他的五官六感。不过自从盛灵渊成年后,天魔剑似乎也长了些本事和脾气,一人一剑朝夕相处,拌嘴吵架总难免,有时半句话不对付,就谁也不理谁了,气得狠的那一边会单方面地“关上”自己的念头,不让对方听见自己在想什么。

    可大概是剑灵一直偷懒,不肯好好修炼的缘故,他始终无法单方面地向盛灵渊“关闭”自己的感官……直到那天。

    那是剑灵第一次完全切断了人剑之间的触觉联系,吝啬极了,不想把断剑之痛分给他一点。

    然而触觉与痛觉没了,视力与听觉仍在,盛灵渊依然能“听见”,能“看见”,他像个被禁锢在累赘皮囊里的囚徒,拼命地挣扎,找不到出路。

    他感觉不到四分五裂是什么滋味,可那秘铁落下时,锤断的仿佛是他的肝肠和脊背。

    “别听……灵渊,别看……我跟你说点……说点别的……砸了剑身不一定是坏事……指不定我就此自由了呢……”

    “我想游历四方,不带你去……反正你日理万机……”

    “我还想自己尝尝世上的声色……再也不想用你的破舌头了,有一点滋味,你都要嫌东嫌西嫌古怪……你这人……你这人就配得吃干饭……喝白水……”

    天魔诞生的时候,以八十一条人族顶尖高手的命为祭,将第一次平渊之战中死在赤渊深处的不灭之怨封在了幼小的天魔身上。

    此后每一夜,从子夜之交到黎明破晓,幼童和他的剑都会受无限煎熬与焚烧之苦,他们必须保持清醒,必须不断地挣扎,才能维持一线清明,不至于被那些没有理智的阴灵们蚕食鲸吞。

    只有在这反复的磋磨和淬炼里活下来的,才能成为真正镇压群魔的人皇。

    这让盛灵渊的童年颠沛流离,也无比孱弱。上千个夜晚里,人和剑都是听着对方的声音和气息熬过的。

    而那熟悉的气息就要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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